第十一章
沈智文的话飘进耳朵里。
我却只觉得像远处传来的风声,模糊而不真切。
白糖?
没必要了。
给了苏晓兰的东西,已经不知道能换取多少斤白糖。
如今漏出来的仨瓜俩枣。
太少了,不够我吃。
他在我身后跟着,沉默像块湿布裹在我俩中间,闷得人喘不过气。
到家,灶台冷清。
我舀出最后一点玉米面,搅了一锅稀粥。
沈智文看着碗里能照见人影的汤水,嘴唇动了动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夜里,炕席底下那张离婚申请纸,硌得我心里发慌,也发亮。
几天后,厂里果然发了东西。
白糖和几尺水红色的确良布。
沈智文把布摊在我面前,眼神里有点讨好:「娟儿,这颜色衬你,做件新衣裳吧。」
我正勾着棉纱手套,头也没抬:「放那儿吧。」
他举着布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的光一点点黯下去。
这时,院门响了,是公婆的声音。
我心里一紧。
往年这时候,二老的厚毛衣早该妥妥帖亭放在炕头了。
沈母笑着进来,拉住我的手:「娟儿,天说冷就冷,我和你爹来拿毛衣,早晚添件衣裳。」
沈智文脸唰地白了。
抢上一步想挡在他娘前头:「妈,那个……今年……」
沈母是精明人。
一眼就瞧出不对。
她推开儿子,径直去开炕柜。
柜子里空荡荡,除了几件旧褂子,啥也没有。
「毛衣呢?」沈母声音沉下来,盯着她儿子。
沈智文额头冒汗,话都说不利索:「厂里忙……娟儿她、她身子不得劲……」
「胡吣!」
沈母猛地打断,指着我还勾着线的手,「娟儿这手闲过?咋回事?」
我放下棉纱。
一五一十地把沈智文对女知青的关爱说清楚。
没有添油加醋。
沈父气得脸铁青,抄起扫帚就打:「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!」
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。
沈母抱着我掉眼泪,骂儿子没良心。
我拍拍她的背:「妈,别气坏身子。」
能留到现在。
一方面,是我和沈智文之间真的爱过。
一方面,也是相对二老有个交代。
这事一闹。
沈智文和苏晓兰那点事儿,左邻右舍没有不知道的。
沈智文越发沉默。
看我的眼神复杂,像是有话,可我懒得听了。
